被方夫人一步不退的咄咄相逼,弄得心情隐隐有丝焦燥的方菲手握帕子一紧,心头竟是隐隐闪过一抹笑意。
为了避免被方夫人看出端倪,方菲迅速的移开目光。
“那些男子若是都不中意,母亲再替你去找就是了。”
眼见方菲只是沉默不语,方夫人长长叹了口气,终是无奈妥协。
这种时候,方菲只要应承下去,定然可以让母亲消停一段时间。
但第一次方夫人挑选那些男子需要半年时光,第二次轻车熟路或许只需数月。
第一次第二次可以用不中意来加拒,那第三次、第四次呢…
就算心中无愧,但每一次面对着她去相看母亲挑选的不同男人。
身为恋人,浅儿的心头又该是何等难过?
她与浅儿并末做错什么,为何却要如同不能见光的老鼠一样,如此憋屈
那样的念头间,方菲忍不住又用余光瞄向那小洞的方向。
依旧是灼灼的目光,因为末曾发现方菲的偷看,那双黑眸专注极了。
浅儿~
无声的叹息一声,方菲抬眸看着有些失意的母亲,近乎突兀的掩帕轻咳了一声。
那声轻咳并不响亮,却足够迎来两道同样担忧的目光。
“菲儿,可是待久了香烛气息晕着了?”
“母亲,菲儿无事。”
那样说着,方菲竟是又轻咳一声。
迎着方夫人越发担忧的目光,方菲脸庞浮上一层浅浅的晕红。
像是羞赦,又像是咳的气血不涌。
为了避免方夫人的担忧,往日方菲就是身体不舒服,定也是强忍着,以至于方夫人心头的方菲身体比实际情况还要好上一些。
此刻面对着方菲许久末曾表露的病,态,心头满是担忧。
可偏生在方夫人满心满眼都是方菲的身体有恙之时,病态难掩的方菲竟是含羞带怯的开口:
“母亲不必为菲儿找寻男子了。
菲儿其实…其实已经有了心爱之人。”
***
面对着专心致致偷看被自家小姐抓住,林浅实则心有准备,故此还颇为好心情的对着小姐眨眨眼,无声表达着对于两人之间的默契的欢喜。
不过许是因为面对着夫人,饶是知晓她的在偷看,之后小姐的目光也不再望来了。
虽然有那么浅浅的一点失落,但是完全不影响林浅的偷看事业。
毕竟自家小姐不管是近看、远看、还是偷看都特别特别好看!
怎么看都看不腻呀~
“咳~”
专心专致的林浅迎着自家小姐那声轻咳,心头一紧,开始担心。
小姐身体调养的再好,也是比着常人虚些,冷了热了渴了饿了,在常人能忍忍过的事情上,小姐稍不留神总会有些许不舒服。
“咳~”
但在小姐又咳了第二声时,林浅心头的担心反倒褪了去,竟是隐隐浮现一抹笑意。
与着自家小姐朝暮相处,每一次小姐不舒服时候都陪在身边,不舒服的时候小姐会有哪些小动作,哪些小表情,林浅了如指掌。
面对小姐的第二声轻咳,林浅就极快的发现了自家小姐在装。
为何要在夫人面前装病弱呢?
平日不是都是为了不让夫人替担心而强忍着吗?
因为知晓她在偷看所以反其道而行?
小姐这也实在太过可爱了。
“母亲不必为菲儿找寻男子了。
菲儿其实…其实已经有了心爱之人。”
浅心头满是自娱自乐的欢喜时,属于小姐轻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。
比着隔间更加明媚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打了进来,照着小姐那细看有一丝凌乱的发丝,那轻轻颤动的乌黑眼睫,那轻染薄晕的肌肤,粉唇轻咬的细微动作…
明亮而鲜明的印在林浅的眼帘,印在了心里。
噗通噗通~
噗通噗通噗通~
林浅忍不住用手捂住胸,中,听着那瞬间开始加快的心跳声,痴痴望着方菲,竟是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欢喜,惊愕还是别的情绪。
小姐~
小姐小姐小姐~
她怎么可能!
怎么敢!
就这样在夫人面前说了出来。
她与小姐都是女子,相恋之事世间难容。
这一辈子只能偷偷摸摸,犹如见不得光的老鼠。
哪怕是意难平,哪怕再是不甘。
自从与小姐在一起,林浅就早有准备。
所以能想到最为霸道自私的事情,也不过是小姐这一辈子不结婚,以着贴身丫环的名义陪着。
在外人眼中,她与小姐只能是小姐与丫环的身份。
她的小姐。
她的小姐!
怎么就说了出来了呢!!!
***
方夫人愣了好一会,方才反应过来,看着依旧掩帕低垂眼帘之人,带着不可置信开口:
“菲儿,你有喜欢之人了?”
透着那小洞传来的目光着实灼热的历害,方菲非但心跳快了些,就连脸上晕红也是又艳了一分。
因为那样的灼灼目光,以至于对着方夫人说出这个话题的紧张感竟是褪了五六分,此刻眼帘轻轻颤了颤,略显心虚的又咳了了一声:
“回母亲,的确如此。
因为怕母亲不喜,故此一直末说。
劳累母亲替菲儿的亲事各种操累,对不住母亲。”
因为自幼宠爱方菲,哪怕是面对这般惊人的消失,在最初的愣神后,确定并不是自己听岔,方夫人握紧帕子,已是一迭声的说道:
“这有什么对不对的住的。
母亲各种操持也只是想你日后过得舒心。
你只管细细与母亲说来。
他家住何处?
姓甚名甚?
多大岁数?
家有几口?
禀性如何?
现在是做什么营生的?”
“她呀…”
又羞又赦的方菲浅浅抬起眼眸望着那个小洞,果不其然就见那双灼灼的目光竟是带出几分茫然与惊惧。
突然提她提及这个话题,浅儿此刻的表情会是怎么样呢?
方菲慢慢垂下眼帘,嘴角浅浅的浮现一抹甜意。
“她比我大上两岁,性格很是活泼,却是极为照顾我,事事与我为先。
家中有着五口人,但早早就离家出外谋业,与亲人间的联系极为寡断。
故此对她而言,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在我的身边。
她…”
看着方菲那如同陷入爱情的模样,方夫人越听脸上的笑意越浓,竟是忍不住打断方菲的话语。
“好好好,菲儿果然挑选人的眼光不错。
虽说是亲人之间的感情淡了些,但日后入赘我方府,我与你父亲自会待他如亲生。
你与他相亲相爱,亲缘寡淡这也并不是什么问题。”
“母亲,我与她在一起,日后许是无子嗣了。”
“是他不、举?”
“不是,她很好。”
这个话题实在太过羞赦,特别是心头知晓另一人还在偷看,方菲脸上已经布满晕红,甚至开始朝着脖颈漫延。
同样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方夫人了然的拍拍方菲手背,满是安抚之意。
红着脸的方菲眼帘越发低下,却依旧继继续续开口:
“就是…菲儿之前同母亲说过的,我的身子弱无法生育,又不能容忍纳妾,自然就是…”
方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淡,长长的呼了口气:
“这到也不是大问题,之前菲儿你与母亲说过,母亲就细细想过了。
虽然你们无法有子嗣。
但你们可过继一个族中的子嗣,或者去收养一个孤儿,冠上你们姓氏,由自幼养大,对你们也会亲近,只要你们夫妻恩爱,后继无人的问题也是可以解决的。”
“菲儿就知道母亲最心疼于我。”
低垂眼帘的方菲借着袖子遮掩用力的掐了一记手腕肌肤,下了狠劲带来的疼痛让她脸上微微一白,缓缓抬眸望着方夫人,肤色泛白,嘴角轻扬,眼眸盈盈含泪,着实是又娇又俏又惹人心怜。
方夫人简直是心疼极了,嗓音都轻上了些,不自知就带了些安抚之意:
“我与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儿,不心疼你还心疼谁。
菲儿,不若隔上几日,你把那人带入方府与我们见上一见,若是双方都满意,婚事也可提上进程。
嫁妆这些,母亲可是早就为你备好了。”
“若是母亲愿意,菲儿自然是乐意的。
只是…”
方菲的嗓音越发娇软,但那盈盈含泪的眼眸却是掉下一滴来,脸上的表情即纠结又带着一抹不安。
“怎么,那人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?”
“母亲,那人处处都好,菲儿也极喜欢她。
可是那人…那人…咳~”
“菲儿不急,且与母亲慢慢道来。”
“谢谢母亲体谅。
那人处处都好,但菲儿只怕父亲与母亲不乐意见她,因为那人也是女了。”
方菲又是轻咳了数声,嗓音越说越小,最后细若蚊声,但终究却是把最为关健的说了出来。
话落之时,伸手握住方夫人的手放在脸上轻轻蹭蹭。
那双水润润的黑眸里满是对着方夫人的依恋与信赖,以及难以掩饰的痛苦与绝望。
这样的方菲竟是让方夫人听到这惊世骇俗的话语,所有想要说的话语及所有动作齐齐止住,整个人就那般僵住。
太过惊骇的方夫人末曾发现,看似绝望而痛苦的方菲目光有瞬间转移,迎着虚虚的上方小洞极快的眨了眨眼。
***
为了避免方夫人的发现,那样的小动作无声且是极其细微的。
但却足够令蠢蠢欲动的林浅被迫的安静下来。
“被迫”听了一遍小姐的花式夸耀,以及“被迫”在夫人面前宣布了她与小姐的恋情。
在小姐把两人的性别道出之时,禀着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的念头,林浅原本是想着快走到夫人面前。
是打也好,骂也好,这些都是她应当去承担的。
但是小姐却是不让。
哎,竟是不让!
心头初初的委屈后,林浅却是也明白小姐这样的才是正确的。
饭要一口一口吃。
消息也要一点一点透露。
就冲小姐今日所说之事,就已经足够夫人消化了。
若是她现在跑出去跪在夫人面前,说着小姐的恋人就是她。
唔…
捧在手心的孩子早就被身边的丫环惦记了,而且就在她眼皮底下被这样那样…
设身处地想想,那简直是大卸八块也不足以解恨。
林浅默默的捂紧自己,一直眼巴巴偷看的身形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。
打打骂骂可以,大卸八块什么的就不必了,她还要跟小姐天长地久的在一起呢。
果然,小姐不愧为小姐,什么都考虑的比她周道。
想到这里,林浅又忍不住喜滋滋甜滋滋的笑了起来。
***
“菲儿,你怎么…怎么会…”
惊愕至极的方夫人终是把一口气咽了下去,结结巴巴开口。
“菲儿也不知为何,只是极其喜欢她。
许是因为她比着所有男子都对着菲儿好。
菲儿可以选择她吗?”
“当然不行!”
“为何?”
“她可是与你一样同性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
“自然是…自然是…”
“母亲,这一辈子菲儿只喜欢她,若是不能与她在一起。
这一生宁愿长灯相伴,孤苦一生。”
“菲儿,你怎么可以说这般的糊话!”
“她肯答应入赘方府,让菲儿这一生都不孤寂,有人相依相偎。
与男子成婚也无子嗣,男子能带给菲儿的她也带来,男子所不能带来的她也能带来。
既然要嫁人,为何不能嫁一个喜爱之人?”
泪水一颗颗掉了下来,滴得方夫人手背整个都湿了,属于方菲的眼眸被水浸染的越发乌黑透亮,也把里面的倔强与绝望表露的清清楚楚。
这一次,方菲并末再咳,那唇却咬得死死,红至通透。
方夫人举着帕子堪堪碰到方菲的眼睫,又慢慢退了去。
“钱财我们方府不缺,母亲所涂的也只是有一人陪着菲儿,为何她就不行呢?”
温温婉婉的方菲在此刻却是犯了倔脾气,竟是颤生生再次问了起来。
“….菲儿,时间不早了,我累了,先回去吧。”
迎着方菲这般的追问,打不得、骂不得、说不过的方夫人终是无用的开始做着逃兵。
“母亲~”
似痛苦无奈的低叹一声,方菲掩帕轻轻的捂住脸,被帕子遮掩的嘴角却是浅浅的扬了扬。
那帕子在短短数秒后移离,含着盈盈泪珠的方菲对着方夫人浅浅一笑:
“既然母亲累了,菲儿与母亲一道回去。”
简直是善解人意极了。
也把那种又倔又可怜又委屈的模样表达到了极致。
方夫人嘴唇动了动,迎着方菲这般模样,竟是无用的挪开视线,步伐匆匆起身往外走去。
落后一步的方菲用着眼神示意林浅出来,林浅却是往后两步,用着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嘘声动作。
做为罪魁祸首,且又是占据隔间这偷看的宝位,林浅觉得此刻该特别低调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为零才对。
“吱呀~”
房门被打开又关上,尔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。
侧耳细听的林浅手法迅速的把小砖塞回洞里,禀气凝神深呼吸,迅速的做了两组,确保表情万无一失后,随手拿了盘点心,小碎步的从侧道跑了出去,在方夫人与着方菲极将走到马车时,用手抹了把头上的汗,比她们前一步的立于两人身前行礼:
“浅儿拜见夫人,小姐。
幸好赶得急,把小姐吩咐的点心也要了过来。”
心头又慌又乱的方夫人心头刚生出一抹警惕,在目光扫了一眼态度自然的林浅与方菲后,那抹警惕又消失。
做为自小陪在方菲身边的贴身丫环,人品什么的方夫人自是信的过,而且今日方菲说的话题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,方夫人也失了平日那明察秋毫的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