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就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卷。
“看过了,下去吧”
“喏”
巫师们带着新晋巫师退下
少年遥遥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统治者。
转头离去。
巫灵庭的日子并不好过,因为这是巫师的世界,他们强大,高贵,独立,尊卑有序,作风跟爱好有别于常人,其余九个新晋的人在高密度的学习之中叫苦连天,可这位皇子巫师却是一句苦都没叫过,虽然为人冷漠寡淡,却也会帮同届的九个人整理学习要点好学吃苦心善渐渐地,对他有所调查的巫师们对他改观不少,虽然没将他视为同类,却也不会对付
一个统治者风骨如何,下面的人也大概会有什么样的风骨。
陷害欺负一个后辈,整个巫灵庭的巫师都不屑做这样的事儿。
比起在宫廷之中每日都可能遭遇的各种尔虞我诈跟轻慢欺负,这里对于他而言算是一个天堂他的表现也在十个人里面中上游。
以一个从来没有什么基础的人到这个程度,也已经算是例外了。
直到半年后的测试
他的身骨已经被废了,无法修炼巫力。
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从忌惮变成了复杂
废他的是谁谁也猜不到,因为能对他下手并且成功的人太多了。
当巫灵庭的一个巫医上呈了一份报告到大祭司面前。上面详详细细罗列了这个十六岁的皇子体内共有多达二十四种毒素,沉淀三百二十次瘀伤,致命伤三十五处
就是牢狱之中最重刑的囚犯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。
也没有几个人有这样坚韧的性命。
大祭司只是随便看了一眼,并未仔细看,因为在那日初见的时候,她就知道这个人到底遭遇过什么。
阖上报告。
“将他调去策房”
下面的人错愕。
策房是书库,整理编纂的地方。虽然在外人看起来不起眼。但是也只有内部巫师才明白这个策房是巫灵庭最重要的地方。
“冕上,这个人的心术跟算理能力极好”
之前看那几份昨夜倒是没怎么看出来啊,也就中等偏上。
“他上交的报告都是精心计算过的。不上不下,不偏不倚,可每个字写的手速跟心率远超巫灵庭所有的巫师,一字不少。一字不差。巫灵庭有他这份心术跟算理的,也就楼兰一个”
楼兰是心术跟算理上的妖孽。更妖孽的是他的术法天赋,堪称一个天生的巫师,这样的妖孽在巫灵庭都是独一份,所有大祭司自然知道这点。
可没想到这个半路出家的皇子也有这样的天赋
只是楼兰天赋妖孽。性格也是妖孽,让人恐惧,唯一能降住他的也只有大祭司。
至于这个皇子强大如巫灵庭对皇权一向是不惧的。
不过也意味着这个皇子智力非比寻常。至少远超那皇族之中的所有的血脉,这样的人物却偏偏摊上那样的身世。若是稍微设定好点,也没被毁了身体,就是那至尊之位也能算计到手
再看看他如今被送入巫灵庭自生自灭的处境,倒是让人唏嘘了,也难怪他要表现平庸遮掩
后来,这个连巫师之道都被堵死的皇子就被贬到书库打杂得到这个消息,不管是哪个皇子还是哪个世族都只是轻蔑一笑,再也不肯浪费一点心力在这个弃子身上。
那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也再也未见到过这个少年
春去秋来之后又是东去夏来。
在书库打杂的人在整理书籍的时候,一转头就看到了前头站在书架子下面,正好抽出一本书的大祭司。
她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的长衫,长衫单薄,勾勒了那高挑修长的身姿,线条流畅,自有一股风流雍容的气质,而外袍就搭在了旁边椅子的扶手上,依旧穿着底根不厚的木屐,可人跟背影都被光线拉长。
这策房那样大,书架那样高,衬托她身边的空旷跟安静。
也让她如盛世烟火那样寂寞。
他从愣松中回神,上前。
“冕上”
大祭司取了书,转头看了他一眼,在灯光流转下,顾盼生辉,惊心动魄。
她问了他一些术理上的问题。
他心里疑惑,却也回答了。
没一会,大祭司翻开手中的书籍,页面哗啦啦一页页自动翻动,不过须臾,她阖上,手指一拨,上百个书架里面都自动脱离出一本本厚重的书籍,漂浮着叠放在地上。
“再去叫两个人,将这些书中关于荒火秘术的描素都拓印下来,研究出一百种新的荒火秘术给我”
拓印还是小事,研究就是大事了。
在他犹豫的时候。
“这本书附页都是你编纂的,这样的能力,够了”
她的轻描淡写就是掌控一切的从容。
他恍然明白自己一切的遮掩在这个人面前都无所遁形,她只用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狼狈跟小心翼翼,也看穿了他的痛苦跟怨恨,更看穿了他目前的进退不得。
不过再繁琐复杂的药理跟巫法秘术在他脑子里都变成了最简单的123,编纂术法对他的确不难。因为一年的时间已经让他看了这里书籍的上万策,单从学识储备上,巫灵庭内的那些巫皇胜过他的都不多。
这是知识的海洋,强者的源泉,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隔了两年后再见到这个尊贵的人。
她一如既往对他寡淡平和,毫无特异。
眼下,也给了他选择。
做还是不做
“诺”
他低下头。
他觉得。自己应该只是屈服于对方的强大跟自己内心的谋划。
而非她那一眼的风华。
三个人的整理跟研究都在策房内。虽然不算封闭式,可因为地方太大,加上保密性强。因此也就他们三人而已。
大祭司并未跟他们一起,而是在另外一侧的静厅看书。
每次完成一部分研究,就得送去给她查阅。
另外两人是学术性人才,口才极差。古板而唯唯诺诺,在她面前直发抖。连基本问题都说不出来,一两回之后两人自觉丢脸,也倍感愧疚,哪怕大祭司并未苛责他们。他们也主动让他这个后来者前去
他还觉得好笑,这两个人随便哪一个出去都是卷起风云的巫皇,随手翻云覆雨。怎么这般没底气,平日里讲话言谈也算有条理的啊。
直到他捧着书走进去
落地窗敞开的。半透明的天蚕丝帘随风飘动,绰约隐隐,午后暖光透过纱的缝隙,被分割成一条条半遮半掩的暧色。
他脚步情不自禁顿了下。
天下人都以为大祭司是端庄而古板的人,只是真正近看的时候,会感受到她的随性跟从容。
看书的时候,坐姿很懒散,倚靠着椅子,长腿倚着软榻,时而单手乘着侧脸漫不经心翻着,又似乎专心致志看着,偶尔动了笔攥写
有时候兴趣来了还会画画。
她现在就在画画,整个人都倚着软榻,左边足抵着玉鳟,右足垂挂在左足之上,到底是玉鳟如玉还是玉足如玉已经分不清了,他只能将视线移开,上前将书放在桌子上。
她放下了大腿上抵着的画板,放在一旁。
他看了一眼,忽然一愣,因为那画上的鱼儿再动,随着他看的时候,像是被触动了似的,猛然跳出,一下子就变成了活鱼跳到他怀里
从小就忍气吞声,他不至于一点定力都没有,可那时是